应青炀有些难以理解面前的场景。
他低头细细打量那老太监,竟真的觉得这苍老的面容能给他带来一闪而过的熟悉感。
应青炀又偷偷侧眸,想要观察一下江枕玉的表情,但奈何这狗男人船上龙袍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他看不出一丝端倪。
应青炀陷入沉思。
他思考着自己如今作为这戏剧性一幕中的主要角色,做什么样的反应才算配得上自己“狐媚惑主的前朝余孽”这一身份。
做戏做全套才对。
应青炀眼珠一转,脸上冷淡的表情缓慢被无措的惊恐取代。
他身体有些颤抖,茫然的目光求救似的落在江枕玉身上,脚下悄悄向后撤步,这仿佛是一个下意识的缺少安全感的举动。
“我不认识他……”
声音里满是无奈的委屈。
江枕玉顺势一抬手,将人揽入怀中。
应青炀转过头背对着众人,避开那若有似无的目光,抬眸和江枕玉对视,试图和男人打一场眼神官司。
“无碍。孤不会盲目听信他人谗言。”江枕玉说着,抬手轻抚少年人的脊背。
应青炀顺势靠在他的胸膛上。
这场面看起来像极了昏君被妖妃蛊惑,空气里都隐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徐云直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了,盯着应青炀的视线简直要将人洞穿。
江枕玉的手按在应青炀后颈,代替少年人上徐云直的视线,冷声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云直脚下都有些不稳,他仓皇的视线落在人群中,似乎想找到某个红色的身影求救。
人群中的沈听澜低垂着视线,眼中兴味盎然。
他也很好奇。
如今这个局面是他一手促成,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老太监在真正见到那少年郎时,竟会开口否认他的身份,甚至直言大应皇五子已死。
沈听澜派人将其抓住时,命人严刑拷打,这老太监已经承认,他们以悲喜教的名义传教,实则是为了联合大梁境内的反梁势力,反梁复应。
而整个大应皇室,唯一没有确认生死的只有先帝皇五子应青炀,他们自然只剩当年那个天煞孤星的身份可以借用。
具体能不能成功,很难说,毕竟这被称为神使的老太监都只是借着传教的名头大肆敛财,得到的钱财都只知道自己挥霍。
如今悲喜神教这些人,更像是被一个会蛊惑人心的人物忽悠得连自己的身份都摆不正、看不清了,单纯找死。
这老太监就更有意思了,见了应青炀的真容之后,那表现就好像见到了死而复生的梦魇。
也是,前朝人大多有所信仰,在他们眼中,鬼神之说都是纪实文学。
有趣。
沈听澜淡漠的视线在场中几人身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在谢蕴挺直的脊背上。
这狗贼和他对峙这么多年,总算有了些长进,借了他们陛下的光,可算是狠狠摆了他一道。
他原以为是自己掌控全局,实则谢蕴早便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还看了他一路的笑话?
沈听澜唇边的笑意略显森寒,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艳鬼。
至于人群中央表情十分愤恨不甘的徐云直,沈听澜半个眼神都没给。
江枕玉也根本没打算给徐云直反驳的机会。
男人冷淡地给这场乌龙正式盖棺定论:“你擅离职守,置政务于不顾,这么多年,毫无长进,幼稚至极。”
“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无辜之人,做事冲动易怒。”
“少帝之名,在你眼中便这般儿戏?”
掷地有声的三段质问,院内落针可闻,跪着的不少少帝拥趸顿时汗如雨下。
谁能想到传闻中重病垂死的太上皇,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在他们打算为少帝造势的宴会上杀了出来。
那他们从前的作为,陛下到底知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