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白日里沈宅闭门谢客,像是知道谢蕴会来,避之不见。
谢蕴怎么会不知道姓沈的的狗脾气,一旦他做了不合心的事,这人又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谢蕴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姑苏城里乱转,还去府衙找了曾经的下属,就像知道沈听澜到底想瞒着他闹什么幺蛾子。
如今月光下,他踩着房顶的瓦片一路飞驰,越到主院里。
刚一落地,就听身后传来沈听澜冷淡的嘲笑,“将军又是这般无礼,不走正门偏要强闯。”
谢蕴背对着沈听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说走正门你会让我进?
他调整好了表情才转身,便看到了堂屋里坐着的沈相。
沈听澜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他一身常服,红色的长衫在身,长发挽起,这人一向不穿花哨的绫罗绸缎,只是纯色的布料裁剪,样式也极其普通,看着像是来姑苏放松游玩的。
沈听澜手边还放着一套茶具,热茶散出袅袅烟气,茶盏后面,一个漆黑的木箱放在那里。
谢蕴大步走到屋内,不客气地拎了一张椅子坐下,他一拍桌子,语气不满:“那姓崔的是怎么回事?”
沈听澜坦然道:“我只是好奇那少年和陛下的关系,商船走得太慢,等不及了,便引了人去探。”
谢蕴嘲讽一笑,“这次是从崔氏找的狗?你还真是荤素不忌。”
沈听澜于是也跟着弯了眉眼,“好用就行。”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一股硝烟味在弥漫。
谢蕴冷嗤一声率先移开视线。
他语气不耐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现在这样形势一片大好,你还想折腾些什么?”
沈听澜一针见血地问:“陛下回金陵,到底是准备收回成命,还是根本就是陪那位前朝小殿下游历一番?”
谢蕴顿时一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听澜又道:“你从金陵走时,我本就没告诉你后续应当如何,因为那时候的我也想象不到,你我面对的是怎样的未来。”
谢蕴都不知道这人怎么好意思再提这档子事,他愤然道:“陛下前往琼州便是求死。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拦?”
“若是你,待如何?”沈听澜面无表情地反问。
越是看着江枕玉一路走到今日的人,越没有办法忍心劝这人再继续受那些旧事折磨,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将心比心,谢蕴若是早便理解其中原委,也断然不会阻拦。
“谢蕴,我的确想过顺着陛下的意,为他完成未尽之事,他于南越蛇窟救我一命,我合该还债。但我生来就是个烂人。”
“如今既然陛下回了江南,我便不希望有其他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沈听澜慢悠悠地说着,语气中隐约透出一丝森寒,好似已经下定某种决心。
谢蕴骤然蹙眉,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听澜忽地粲然一笑,那一身红衣衬得他宛如鬼魅,他道:“从燕州逃跑的那个老太监我抓到了,陛下甚至可以为了那少年接受前朝余孽的身份,你猜,他与少帝之间,陛下会作何选择?”
谢蕴只觉得头痛欲裂,“疯子……你真是个疯子!你故意叫我前来,就是为了把这混账话说给我听!?”
沈听澜轻笑一声,“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谢蕴,装了这么多年,可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谢蕴神色陡然冷凝下来,他面部线条绷的死紧,阴森地表情像是从地府爬上来索命的厉鬼。
不用怀疑,大梁的建立,只是因为有一个人疯癫太过理智。
他们是一群几近癫狂的魂灵,机缘巧合之下碰到彼此。
在江枕玉的铁血手腕和一丝慈悲之下活得勉强像个人。
沈听澜打开桌上的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段精铁打造的锁链,他拎着锁链上前。
沈听澜执起谢蕴的双手,他笃定道:“我知道,你不会回去的。”
“谢蕴,承认吧,你我注定是共犯,哪怕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