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的感觉如此陌生,黑暗会让负面情绪无休止地疯涨。
应青炀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解释道:“我虽然没有多少实践经验,但手艺很好的,黑影就是我从山崖下面捡回来救活的……”
“……黑影?”
男人嘶哑的声音中带着点疑惑,觉得这似乎不太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应青炀下意识地回答:“哦,村里那匹瘸腿马……”
“……”原来是这种经验吗。
尴尬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躺在床上的男人,干燥的嘴唇嗫嚅几次,终究没能像从前那般克制,喜怒不形于色。
从苏醒开始直到此刻,他心里缠绕着的情绪像污泥一般翻滚的恶意,刻薄得化作唇齿上的利刃,脱口而出。
“有时候无聊的慈悲,对其他人来说是穿肠的毒药,割肉剔骨的尖刀。”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有些人会将曾经没能做到的事情,代偿到其他陌生人身上。”
“你也有想要弥补、有所亏欠的人吗?”
你以为你在救人?
你不过是个钝刀割肉的刽子手。
男人语气轻描淡写,甚至有些温和,仿佛唠家常,却足以让直面的人遍体鳞伤。
他的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音,但他还尤嫌不足。
“你想要什么?财富?权力?地位?”
“很可惜,我已孑然一身,救我并不能让你得到任何东西,反而似乎浪费了不少药草和存粮。”
说着,他似嘲讽的一顿,“身上这件衣袍还勉强算得上有些价值,你想要便拿去。”
他眼前一片黑暗,但失去视力似乎强化了其他感官,他能清晰地听到室内另一人的心跳声。
沉静而有力,在他刀斧一般的言语下,没有半点变化。
他看不见那人的脸,只隐约觉得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意味深长。
便听那清亮的少年音带着点难忍的笑意,从他耳畔轻轻拂过,“你就只想说这些吗?没有别的了?”
应青炀托着下巴,目光在男人面颊上逡巡。
长时间的昏迷让他消瘦得厉害,即便每日能进些流食下去,也只是勉强维持生命。
他在观察这人的呼吸,睫毛无意识的颤动,以及毫无血色,略显薄情的唇。
偏偏没有在意对方的长篇大论,而是在想,是不是自古以来有些君子气节的人都是这么拧巴,连求死的话都说得这么委婉。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这类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区别,应青炀只在意活着,而后者大概还会思考活着的方式。
应青炀仿佛生来便不知道什么叫扫兴,又或者经历惯了,便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嗯?你不说了吗?到我了?”
应青炀从来没在吵架上服过软,只有别人被他怼得哑口无言的份,这点程度还不够让他破防。
他这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最重要的是,没脸没皮。
他甚至没在男人的话里感受到多少攻击性,不痛不痒。
论起唇齿之争,没有人比应青炀更有优势,更会戳人肺管子。
“弥补亏欠?那你想错了,我从未亏欠过任何人,如果真要说的话,也只有别人欠我的份。”
“比如你。你落下来的时候毁了我的宝贝网子,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才做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