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脸色极差,想来回去后便没有换衣裳,还有一身浓重的酒气。
见他这般模样,徐宴芝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将他迎进了院中,领着他坐在院中亭子里。
“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来寻我,问这样的问题?”
徐宴芝笑着摸了摸闵道一的头,柔声道。
“我不明白,为何明明我其实没有天赋,最多只能做个寻常内门弟子,师父却还是要将我收为亲传弟子……”
说到这,闵道一更是沮丧万分,这回顾青峥不在,他不怕再有人抓着他的衣襟将他提起,干脆半跪在地,如年少时一般伏在徐宴芝的膝上痛哭起来。
他不受师父宠爱,天赋又寻常,在摇光峰上常被看不惯他的同门使绊子,这般伏在徐宴芝膝头大哭也是常事。
只是到底是从前的事了,闵道一长大后便不再如此。
徐宴芝知道了,他因弟子大比的结果受了极大挫折,心中叹气,哄劝道:“你师父总有道理,只是他走得早,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们也不知道,但你莫灰心,不要管旁人怎么说。”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拍他的背,哄小孩儿似的。
她的话音刚落,闵道一的肩膀便不再起伏,像是停止了哭泣。徐宴芝松了一口气,正想再劝几句,不防耳中听到了一句幽幽的询问——
“师娘,师父就这样轻易地死了,从头到尾,您就没有起疑心吗?”
徐宴芝缓缓低头,看向膝上的闵道一。
他正抬头看她,红肿着一双眼睛,神情却凛然,变了一个人似得。
“我当然疑心,他是此界最强仙人,下了山便再也没回来,种种都叫人不解。”多亏了这数十年不断地掩饰,毛骨悚然的徐宴芝半点没叫心底的情绪泄露,反倒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怅然的愁绪,“可是你也晓得,我修为不过筑基,又从未下山过,如今也不过仗着从前你师父给我留下的掌门密令活在北域,仙人们都薄情,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
说到此处,似乎戳到了徐宴芝的痛处,她的肩膀垂下,看上去落寞极了。
“原来如此——”
闵道一拖长了尾音,一字一句说道。
说罢,他垂眸看着地,想要再说什么,出口又变做了啜泣:“师娘,我的头好疼,自从上回受了伤以后,便总是时不时痛起来,我是不是不适合修——”
“你记得方才说了什么吗?”
徐宴芝打断了他。
“记得啊。”闵道一茫然地抬头看她,“头痛得厉害时,也还是记得方才做了什么,就是有时候有些糊涂,不知为何这样做,若是说了不好听的话,您别恼我,我病了。”
“唉。”徐宴芝叹了口气,慈爱地替闵道一抿了抿鬓边碎发,“还是要多方寻医问药,若是北域治不好,也可写信问问揽云那边。”
两人交谈几句,小院门口忽然又传来声音——
“竟然哭着过来寻师娘了吗?”
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炊玉饮,顾青峥倚在门边看着院中二人轻笑道。
“师兄。”闵道一赧然地擦了一把脸,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倒也没您说的那么夸张。”
顾青峥走进院中,将手中炊玉饮交到徐宴芝手中道:“玉衡峰炮制了一批新药,为您取了一些回来。”
徐宴芝伸手去接,两人指尖相触,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青峥有心了。”她一口将炊玉饮喝尽,赞道。
“应该的。”
顾青峥说着,伸手拍了拍师弟的肩膀,挑眉道:“可是哭完了?一块儿回去吧。”
闵道一哪敢说不,唯唯诺诺地跟着师兄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