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各位稍安勿躁。
nbsp;nbsp;nbsp;nbsp;你们已经知道我并不尊重你们的神明和你们的教廷,也不尊重你们的雄主或者雄父,如果你们真的无法接受,早就可以选择退出这个帖子了。
nbsp;nbsp;nbsp;nbsp;再重复一遍,我发这个帖子只是为了告知大家,一个身体状况不佳的高等级雌虫在被雄虫标记后的身体和心理反应。在虫族三千多年的历史上,数亿亿计的雌虫和亚雌被雄虫标记,但是没有一份哪怕简单的观察记录,来告知大家雌虫、亚雌被雄虫标记的后果,告诉大家他们的身体和心理会面临什么样的考验和改变,因为没有虫在乎。
nbsp;nbsp;nbsp;nbsp;说白了,没有虫在乎雌虫、亚雌的死活,帝国不在乎雌虫、亚雌的死活,你们的教廷、你们的雄父和雄主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不在乎你们的感受,不在乎你们是否痛苦、寒冷、孤单,是否感到疼痛和委屈,是否想要他们停止他们所做的事,给予你们一点喘息之机。
nbsp;nbsp;nbsp;nbsp;标记我雌父的雄虫不是你们口中仁慈的神使、或者包容的救世主。他是一个趁虚而入的无赖,他在明知道我雌父不愿意承受他的标记,不愿意承受他信息素玷污,宁愿抱着骄傲和纯净而死的时候,他仍然强迫我的雌父接受了标记,这远不是什么恩赐,确切点说,这是一场纯粹的暴行。
nbsp;nbsp;nbsp;nbsp;他就像绝大多数——如果我不能说全部——的雄虫那样,在明知雌虫、亚雌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在他们的无助和痛苦中饱食一顿,利用他们的困境彰显自己作为雄虫的权利。
nbsp;nbsp;nbsp;nbsp;这个权利是他的雄虫性别赋予他的,是这个畸形的社会赋予他的,却唯独不是他自己的努力,他的品格赋予他的。
nbsp;nbsp;nbsp;nbsp;恰恰相反,绝大多数的雄虫,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除了伤害地位处于劣势的同胞,除了在他们雌父、雌子和雌虫、亚雌兄弟身上发泄他们的残忍冲动以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他们获得了一切。
nbsp;nbsp;nbsp;nbsp;同胞们,这真的公平吗?
nbsp;nbsp;nbsp;nbsp;我的雌父——他几乎是我的全世界,他是我所有美好词汇无法堆砌的存在。我承诺过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拯救他,可是我没有做到。我明知道他不愿意被任何雄虫标记,明知道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雄虫的玩物和傀儡,我还是没能保护他。
nbsp;nbsp;nbsp;nbsp;那个雄虫毁了我们有过的一切。用他肮脏的、下作的、与生俱来的气味,他甚至有脸为此看起来洋洋得意、心满意足。
nbsp;nbsp;nbsp;nbsp;我对我雌父的观察记录能证明的第一件事,就是雄虫对雌虫的标记绝不是什么神赐的礼物,若用任何词汇来形容,这是一场泯灭天性的、出于私心和欲望的暴行。它给我雌父带来的,除了所谓续命,只有从内而外的玷污和摧毁,只有无尽的耻辱和疼痛。
nbsp;nbsp;nbsp;nbsp;我将为我雌父所遭受的屈辱而忏悔一生。
nbsp;nbsp;nbsp;nbsp;那些经历过的雌虫和亚雌前辈们,你们真的不知道这种痛苦吗?像我雌父一样,骄傲尽毁,思维混沌,像我雌父一样,永远要对一个你们并不欣赏,只有恐惧和排斥的残暴雄虫俯首帖耳,极尽谄媚?
nbsp;nbsp;nbsp;nbsp;我并不推崇你们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拒绝标记。如果这是你们的生路,选择它,因为命运对雌虫和亚雌从来吝啬,我请大家不要放弃希望,因为我们之中有的虫还想做出改变,还没被磨平棱角。
nbsp;nbsp;nbsp;nbsp;我发这一段文字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想请大家重视你们的同胞所遭受的苦难,不要用所谓的“恩赐”和“福祉”去淡化被雄虫违背意愿、强制标记后的痛苦,不要无视你们过去受到的不公和苦难,假装一切都是正常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这一切都不是正常的样子。存在不代表它合理,向来如此,难道就是真理?
nbsp;nbsp;nbsp;nbsp;不要淡化我雌父受到的残忍对待,不要将他的不幸装点成福祉了。我不会平静地接受我的雌父、我的同胞身上的不公和苦难,即便生来就有,我们也可以寻找反击的机会,于我的雌父而言,于我而言,反抗才是生命的意义,坦然地走入良夜不是。
nbsp;nbsp;nbsp;nbsp;谢谢大家关心我和我的雌父。最后想对大家说的或许是,我和我的雌父都没有放弃,没有接受命运赐予我们的一切,星火不灭,来日方长。】
nbsp;nbsp;nbsp;nbsp;塞拉的一根触须“啪”地拍在了电子屏上,将一条at了全体回帖人的评论发布出去。
nbsp;nbsp;nbsp;nbsp;塞拉能想象这条充满反抗意志和挑战权威的帖子会激起血雨腥风,但是少年雄虫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和他这张青涩的脸相符的赌气表情。
nbsp;nbsp;nbsp;nbsp;关于埃德温的事,他一点都不想让步。他无法忍受那些虫族将埃德温的遭遇装点成雄虫的恩赐,他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暴行成为被吹捧的源头。
nbsp;nbsp;nbsp;nbsp;他想让埃德温某一天,浏览网络时,得到他该有的支持,他想让埃德温的情绪得到肯定,他想让埃德温知道,这一切都是塞拉的错,而埃德温没有做错任何事。
nbsp;nbsp;nbsp;nbsp;他想让埃德温知道他是完美的。他的坚强、他的勇敢、他的不屈服,哪怕埃德温的痛苦,都是完美无瑕、合情合理的,没有任何虫族可以置喙埃德温所遭受的一切。
nbsp;nbsp;nbsp;nbsp;塞拉也知道他的过度保护俨然成了新的问题,但是刚刚蜕变完成,又标记了心爱雌虫的少年雄虫很难称得上思虑周全,他沉浸在和全网保守派的雌虫、亚雌辩论的赌气中没回过神来,一只发凉的手轻轻落在了他毛绒绒的头顶。
nbsp;nbsp;nbsp;nbsp;“少雄主,”雌虫的声音有些疲惫,柔和中隐隐包含着不赞同。显然,在塞拉激情对线的时候,埃德温已经清醒了一会儿,不知道看见了多少塞拉的过激言辞了:
nbsp;nbsp;nbsp;nbsp;“你做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少年雄虫心虚地一缩脖子,像是被抓包了似的嗫嚅起来,原本张牙舞爪敲击键盘的精神触须此刻软得像随风而动的水草,向埃德温的方向挤挤挨挨地飘过去。
nbsp;nbsp;nbsp;nbsp;“没什么呀,雌父,你感觉怎么样了?”
nbsp;nbsp;nbsp;nbsp;塞拉趴在医疗舱旁边,看上去像一只谄媚的大金毛,漆黑的触须就像他的尾巴,在虚空中兴奋地摇晃着。
nbsp;nbsp;nbsp;nbsp;“”黑发雌虫看上去有些无奈,却欲言又止。坦白来说,埃德温虽然同意塞拉记录他被标记后的身体状况,并且发布到手环网络上与其他雌虫、亚雌分享经验,但是埃德温并不真的对这个行为感到愉悦——作为一个军雌,他一向视软弱脆弱的状态为耻辱,他情感上排斥将自己的脆弱广而告之,就像一个遵循丛林法则的野兽不愿露出软肋。
nbsp;nbsp;nbsp;nbsp;可他同时也知道,塞拉的提议是正确的,他的同胞需要帮助,而埃德温是少有能在耻辱期受到保护的雌虫,他应该为他的同胞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努力。
nbsp;nbsp;nbsp;nbsp;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塞拉还会在手环网络上与那些守旧的雌虫、亚雌争论,将他的遭遇说得那么脆弱不堪也就罢了,还——
nbsp;nbsp;nbsp;nbsp;——还将他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邪恶雄虫,一个像其他雄虫那样欺凌弱小的坏种。
nbsp;nbsp;nbsp;nbsp;这实在让埃德温有些难以想象,他无奈中又觉得有些心疼,他知道自己的幼崽不是其他雄虫那样,他知道自己的幼崽只是离不开雌父,眷恋他的温情,才会做出标记他的荒唐事,他知道自己的幼崽是多么罕有的虫,和他的性别处境无关。
nbsp;nbsp;nbsp;nbsp;他的虫崽为了保护雌虫和亚雌而死,他永远忘不了虫崽那摸上去胖乎乎暖融融的身体在他面前跪倒在地,昔日白皙柔软的胖脸蛋爬上可怕的猩红纹路,发黑的血浆从他的唇角落下
nbsp;nbsp;nbsp;nbsp;他忘不了,在濒死之际,他的虫崽对他微笑,告诉他不要怕,让他先走让他逃生。
nbsp;nbsp;nbsp;nbsp;仿佛埃德温真的可以抛弃自己的幼崽,独自求生似的。
nbsp;nbsp;nbsp;nbsp;他忘不掉那个画面。如今他的记忆已经回归,他的精神海已经修补完毕,比任何时期都更加强悍——属于雄虫的力量附着在了他的精神海里,生满尖刺的漆黑藤蔓在荒芜的土地上冲天而起,建成了坚实堡垒,而埃德温知道那是虫崽迫切守护他的具象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