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殿内的欢腾喧嚣，并未能完全驱散将闾心头的凝重。
南疆大捷固然振奋人心，但父皇的安危、朝局的稳定，仍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散朝之后，他并未立刻返回监国府，而是与扶苏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朝着嬴政寝殿的方向走去。
宫道幽深，两侧的甲士肃立，目光警惕，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前几日厮杀的铁锈味和淡淡的药草苦涩。
越靠近寝殿，气氛越是压抑。
殿门外守候的太监和宫女们个个神色紧张，大气不敢出。
看到两位公子前来，连忙躬身行礼，却又不敢多言。
将闾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与扶苏一同轻手轻脚地步入殿内。
寝殿中光线略显昏暗，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几名太医正守在一旁，低声议论着什么，神情肃穆。
兄弟二人走到榻前，目光落在榻上那个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虚弱沉睡的身影上。
嬴政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胸口的起伏微弱，若非太医令夏无且每日禀报脉象尚存，几乎让人以为……
就在这时，榻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眼皮也颤抖了几下。
“父皇？”扶苏惊喜地低呼一声，抢先一步靠近。
将闾的心也猛地提了起来，紧紧盯着嬴政。
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嬴政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有些浑浊迷茫，但很快便聚焦，认出了眼前的两个儿子。
“父皇！您醒了！”扶苏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眼眶瞬间红了。
将闾也快步上前，半跪在榻边，看着嬴政虽然虚弱却恢复了神采的眼睛，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父皇，您感觉怎么样？”
嬴政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脸上缓缓扫过，虚弱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朕……无碍……”
仅仅三个字，却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夏无且连忙上前诊脉，片刻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喜色，对两位公子躬身道：“陛下洪福齐天，脉象虽弱却已趋于平稳。醒过来便无大碍了，只需好生静养。”
扶苏和将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激动和欣慰。
“父皇，儿臣有大喜之事禀报！”扶苏抢着说道，想让刚醒来的父亲心情好一些，“南疆大捷！蒙毅将军与尉缭国尉率领五万大军，于南疆密林全歼百越十五万联军主力，斩首十五万级！我军伤亡轻微！百越已平，南疆大定！蒙将军与尉缭国尉不日即将凯旋归来！”
嬴政原本还有些涣散的眼神骤然一凝，浑浊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慑人的精光。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将闾，似乎在确认消息的真伪。
将闾郑重点头：“长兄所言句句属实。五万破十五万，全歼敌军，此乃我大秦旷古烁今之大胜！”
嬴政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却如同冰封的河面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