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抬头看中年人：“什么时候拔的牙？是不是拔完动不动就舔它？”
那中年人畏惧地看了年轻男子一眼，见他没有说话，这才点了点头。
宋凝：“是不是牙齿疼痛难忍，耳朵针扎般地疼，太阳穴突突直跳，甚至还有点头疼发热？”
那中年男子痛苦的表情微凝。
他没想到宋凝竟然能把症状说得那么准，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赶紧又点了点头。
宋凝：“这段日子用的什么药？”
中年人此时不太方便说话，年轻男子代为说道：“用了三七、金银花、黄连三种煎服，连服三日。”
古代治病讲究天地五行，阴阳调和，内外平衡，炎症化脓大多数时候被归类为“邪火”之症，多用的清热消炎的东西。
宋凝点了点头，“但还是治不好，对不对？”
年轻男子一笑，“姑娘聪慧。”
虽然是夸赞，但他的语气很淡，听起来反而更像是“废话，要是治好了还用来找大夫么？！”
宋凝对男子的态度视若无睹，她丢下手帕，重新拿了一方干净的仔仔细细擦手，淡淡道：“干槽症了，还好来的早，再晚个一两天，发展成骨髓炎，命就没了。”
两个男子脸色瞬间一变！
一听命都没了，中年人脸色一下就白了，那年轻男子温润从容的姿态也慢慢褪去，眉峰深深蹙起。
“姑娘何以如此肯定他有性命之忧？”年轻男子上前一步，“还有……干槽症是何意？！”
宋凝看了他一眼，向病人家属解答疑虑也是医生的职责所在，便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每个人拔牙后，牙槽内部会形成一个血块，这个血块是愈合伤口的关键，在前期还起到保护伤口的作用。如果拔完牙动不动就去舔它，血块脱落，引起创口和细菌交叉感染，这就是干槽症。如果放任不管，更严重的话会感染颌骨，最终形成骨髓炎死亡。”
在现代，口腔医生给病人拔完牙后，通常都会用无菌棉花堵住伤口，嘱咐注意事项，再加上现代人有护理口腔的习惯，牙膏抗菌效果强，基本上已经很少有人感染干槽症。
那年轻公子皱了皱眉，“可就算他把那个什么……血凝块舔下来，可我用了多味药给他服用，怎么还一点效果都没有？！”
宋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转头看向中年人，“你拔完牙后刷牙了吗？！”
中年人下意识摇了摇头。
年轻男子愣了一下，紧接着恍悟过来。
没清洁嘴巴，那就难怪了！
每天那么多好的坏的吃进嘴里，还不清洁，那岂不是等于把伤口泡在粪坑里么？！
他抽了抽嘴角，显然没想到竟然有人嘴里受伤了还不注重清洁。
中年人缩了缩脖子，隐隐察觉到他的怒气，竟然有这畏惧。
年轻男子闭了闭眼，转头看向宋凝，“不知姑娘是如何发现他没清洁嘴巴的？！”
宋凝：“很简单，不过是望闻问切罢了。寻常大夫看病，只片面地去看患处，但需知望闻问切也该留意细节。方才我看他牙床，齿缝间还残留着几点变质的菜叶，便猜出他多半没刷牙。”
医堂开了这些日子，她就发现了，这个时代的人都不太注重卫生，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卫生”这个概念，很多病就是这么滋生出来的。
也是基于这个发现，宋凝很快推断出来。
那年轻男子喃喃道：“……望闻问切也该留意细节……”
“总之，你们这个病来的还算早。”宋凝从柜台里掏出一瓶青霉素，“今后每天饭后都记得漱口，以金银花、黄连、三七煮水后兑点盐，口含一柱香再吐掉，然后早晚各吃一勺此药粉，七日内就能痊愈。”
青霉素刚才已经买完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每样药宋凝都留存三瓶备用。
“这就是传说中的退烧药？！”
年轻男子猛地抬起头，他紧紧盯着药瓶，目光如炬。
那眼神……就像是朝思梦想的东西，突然间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