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他身后汹涌翻涌，月光将两人的影子交织绞缠，像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谢昭愿没说话，手指搭上他的脉搏。
他的脉搏时有时无，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随时随刻都有停跳的可能。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眉宇间红到泛紫的朱砂痣上，呼吸几乎凝滞。
突然想起及笄年的上元夜，这人站在万千河灯中，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笑，说“最惧身不由己”时的模样。
原来那时他便看透了她身为谢家女的宿命。
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他痛苦的心疼，又有对这份未知情感的迷茫与纠结。
“疼吗？”她鬼使神差地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秦安澜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满是苦涩，血丝顺着唇角滑落：“你觉得呢？”
“你不嘴硬会死吗？”谢昭愿没好气地瞪着他，小脸上却满是急切与担心。
秦安澜抿了抿唇，蒙着灰翳的眼睛转向她，声音突然轻得像一声叹息：“比万箭穿心还疼。”
谢昭愿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她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汗水，还是自己不知何时涌出的泪。
河风卷着秦安澜支离破碎的喘息，将某种禁忌的情愫，轻轻地吹进了她那早已悄然裂开的心缝。
她想靠近他，想要给他安慰，却又害怕这份感情会将两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想逃离，可双脚像是被钉住，无法挪动分毫。
他忽然松开手向后仰倒，玄色广袖在卵石滩上铺开，宛如一朵被月光泡发的墨莲。
他的声音微弱，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等天光亮了，便都忘了吧。”
谢昭愿望着他，心中天人交战。
她知道，秦安澜还剩一年寿命了。可她想不通，为何面临死亡，他依旧可以做到如此无惧无畏？
其实只需要按时服用她的血，他便可以活下去。
月光清冷，谢昭愿蹲在秦安澜身旁，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不肯离去。
寒夜的风刀子般刮过，她却浑然不觉冷意，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痛苦挣扎的秦安澜。
河滩上的石子硌得她膝盖生疼，可与秦安澜此刻所承受的痛苦相比，这根本不值一提。
秦安澜蜷缩着身子，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每一阵的痉挛都像是要将他的灵魂从躯体中剥离。
他死死咬着牙关，试图压抑住那从喉咙深处不断翻涌上来的痛苦嘶吼，可那痛苦太过汹涌，依旧有断断续续的闷哼从他齿间溢出。
原来秦氏男子发作时如此痛苦，难怪历朝历代的秦氏男子都想尽办法娶谢家女儿。
谢昭愿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想要替他拭去那豆大的汗珠，可她的手刚一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秦安澜便像被灼伤一般，猛地一颤。
“给本王滚……”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破碎得如同深秋枝头将落未落的枯叶。
“到什么时候了，还耍王爷的威风！”谢昭愿声音哽咽，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