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这地方，新进来的人都是免不了一顿蹉跎的。
青莲刚要伸手去提，旁边突然伸来只黑靴子，将最边上的木桶踹翻在地。
金黄的米粒混着泥沙滚落，周围爆发出哄笑。
“手抖成这样，怕是连绣花针都拿不稳。”络腮胡士兵嚼着草根，靴尖碾着散落的米粒，”不如跟了哥哥，夜里教你使枪弄棒……”
“就是啊，这地方根本就不是女人应该来的。”
“是啊，受伤了哥哥可是会心疼的。”
……
青莲弯腰捡起空桶，不去听那些人的污言秽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临行前谢听晚将梅花簪别在她鬓边时说的话。
“眼泪要往刀锋上抹。”
“这位大哥说得是。”她忽然抬头，唇角弯出个清浅的弧度。
“青莲初来乍到，正愁不知如何分餐。不如请各位做个见证——”
青莲掀开木桶，抓起块烧得焦黑的羊腿骨，”东边三帐的兄弟昨日斩首三级，该吃最肥美的后腿肉。”
哄笑声戛然而止。火头军脸色骤变，刚要开口就被青莲截住话头：”西边五帐的兄弟守夜最勤，这肋排该当犒赏。”
她边说边将肉块分装，指尖被热油烫得通红，”剩下的筒骨熬汤，正好给操练受伤的弟兄补身子。”
围观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谁先咽了口唾沫，人群渐渐分开条道。
青莲端起木桶时，听见身后络腮胡小声嘀咕：”这娘们儿怎么知道各营的轮值……”
这也就是女人当兵的优势所在，她有这些五大三粗的大头兵不具有的东西——细心。
暮色四合，校场传来金柝声。青莲摸着袖中暗藏的短匕，这是临行前谢听晚塞给她的。
思念在心底悄然扎根，生出嫩芽来。背后的伤口明明早就已经结痂，但还是隐隐作痛。
帐外忽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五六个黑影堵在门口。
“小娘子，夜里冷吧？”络腮胡拎着酒囊晃进来，酒气喷在她颈侧，”哥哥们给你暖暖身子……”
青莲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兵器架。指尖触到柄长枪，枪身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她也是这样被逼到墙角。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青莲一边戒备着这些人，一边高声道：“诸位大哥可晓得，战王殿下最恨的就是营中私斗。”
“她突然抬高声音，惊得众人一愣，”上月有个调戏民女的，被吊在辕门上抽了三十鞭子。”手指悄悄勾住枪尾，”听说那血渗进雪地里，开春都没化干净……”
黑影们僵在原地。帐外忽然传来马嘶，有人高喊：”战王殿下巡营！”
酒囊啪嗒落地，黑影们仓皇逃窜。
青莲这才卸力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中衣，这才发现掌心被枪头的红缨勒出四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