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熄灭的刹那，曹心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的抽气声。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铁锅边缘，白日里冰凉的玄铁此刻竟泛着诡异的温热。
帐外马蹄声如骤雨拍打瓦当，伙房内蒸笼未散的余温裹着葱姜香气，在她后颈凝成细密的水珠。
＂三日后开拔。＂孙旗手掀帘时带进一阵裹着砂砾的风，他靴底沾着的野菊碎瓣飘落在案板裂缝里，＂将军说。。。＂少年喉结滚动两下，＂每日菜式不得重复。＂
陶瓮里腌着的菘菜正咕嘟冒泡，曹心指尖按在酸涩的坛沿，忽然想起黎明时那条在砧板上挣扎的鲤鱼。
鳞片折射的银光此刻似是都化作了张辽铠甲上的寒芒，她盯着自己虎口处未愈的烫伤，那里还沾着蜜饯残留的黏腻。
＂曹姑娘倒是能耐。＂赵大厨的冷笑混着剁骨声传来，他正将整扇羊肉摔在榆木墩上，＂昨日雕萝卜花，今儿个要变什么戏法？＂刀刃劈开关节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曹心蹲下身整理箩筐时，袖袋里的算筹硌得肋骨生疼。
竹片上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极了铁锅新生的裂纹，她鬼使神差地将两者并排放在月光下。
帐外巡夜士兵的铠甲碰撞声渐近，油灯将灭未灭的火苗突然在她瞳孔里爆开一朵金花。
＂这锅。。。＂她指腹抚过玄铁表面龟裂的纹路，突然发现裂纹走向竟与算筹刻痕微妙契合。
伙房角落的腌菜坛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某种带着铁锈味的记忆突然涌上舌尖：是穿越前翻阅营养学典籍时，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迷迭香的气味。
张辽亲兵送来的军令竹简还带着马鞍皮革的气息，曹心展开时被锋利的竹篾划破指尖。
血珠坠在＂五日粮草＂的朱砂批注上，晕染成狼首形状的暗斑。
伙房外传来战马嘶鸣，她猛地攥紧算筹，竹片边缘的毛刺扎进掌心。
铁锅在此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裂纹间渗出琥珀色的浆液。
曹心沾取少许尝了尝，竟是穿越前常喝的蛋白粉味道。
她转身要去取陶罐，却撞翻了荀彧今晨遗忘在此的漆木食盒。
滚落的青梅核在泥地上画出断续的弧线，恰似龟甲占卜的裂痕。
铁锅边缘凝着的琥珀浆液在月光下蜿蜒成藤蔓状，曹心食指沾着残留的甜腥舔过唇齿。
案板上未收拾的鲤鱼鳞片突然簌簌震颤，倒映出她眼底跳跃的油灯火苗：现代健身房里那些标着蛋白质含量的瓶罐，此刻竟与陶瓮里发酵的豆豉重叠出奇异的轮廓。
“菘菜补维C，羊肉添铁质。。。”她低声呢喃着扯过算筹，竹片划开月光时带起细小的金尘。
角落里腌菜坛突然爆开清脆的响动，迸溅的酸汁在泥地上绘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张辽将军铠甲上剐蹭的野菊碎屑，此刻正在她袖袋里散发出类似维生素片的苦涩。
赵大厨的骨刀重重劈进榆木墩，震得陶罐里泡发的干菇簌簌发抖。
“某些人莫不是要把兵法刻在炊饼上？”他故意将整块带血的牛腿骨甩到曹心脚边，腥膻气惊飞了正在偷食残渣的灰雀，“倒要看看萝卜雕花能不能当箭矢使。”
曹心弯腰拾骨的动作顿在半空，指节被碎骨棱角硌得发白。
她忽然注意到骨腔里残留的骨髓正泛着铁锅裂纹般的琥珀光泽，昨夜荀彧食盒里滚落的青梅核，此刻正在她靴底硌出类似键盘按键的触感。
蒸笼腾起的新雾裹挟着豆香，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晶。
“赵师傅可知。。。”她将牛骨轻放在水槽，指尖抹过槽底青苔时触到冰凉的铁锈，“当年楚汉相争，韩信令士卒以豆饭增肌？”腌菜坛又爆开一声脆响，这次飞溅的陶片正巧削断赵大厨束发的草绳。
伙房霎时寂静如铁锅凝固的余温。
巡夜士兵的脚步声恰在此时经过，铠甲鳞片相撞的铮鸣惊散了悬在梁上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