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的笑笑,缓缓道:“放心,我依旧会尽心竭力为你们治疗疫病,这是我的职业。”
还不待人感谢地话说出口,颜姮话音里便裹挟了寒霜。
“但是,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若不幸死在这场疫病里,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若很幸运的扛过去了,治好了,那到时,我们再来清算今日之怨。”
“要么,跪在已逝医者的坟前七日,忏悔罪过,并供其三年香火不断。”
“要么,我亲手杀了你,救治百人杀一人,功德多少也是够用的。”
方才吵嚷着闹事的妇女不知是后悔还是害怕,头掩的很低,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哭诉着。
“我知道你们辛苦,你们无私,但我失去了女儿,我女儿她才五岁呀。”
“我男人死了,女儿也死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治病救人不是你们的天职吗!你为什么不救她!”
说完,已是泣不成声,闻者伤悲。
可怜,可叹。
但受难于这场疫病,这场暴乱的,谁人不可怜呢?
可怜和悲惨不该是施暴的借口,也不是该被原谅的理由。
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医杀医,不就是仗着这一句医者仁心吗?
颜姮只要一想到江知禾面无血色的倒在她面前,霍老看着被他们亲手杀死的医者尸体,久久未动的模样。
心中的怒火就难以平息,她一把揪住女人的衣领。
“你失去女儿,是我杀的吗?是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江知禾杀的吗?是那些枉死在你们手下的医者杀的吗?”
颜姮青筋爆起,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砸在所有人心里。
“他们为了救你们不眠不休,我不求你们感恩戴德,奉人为神,但你们朝着他们举起刀的时候,可还有心吗?真的还是人吗?”
颜姮最后两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霍老、姜青、张老、李老……
他们也是人,也会难过,但即便如此,暴动过后,他们还是立马收拾心情,继续投入到抗击疫病的研究中。
江知禾,一个刚刚踏入医学道路的小朋友,就经历这般事端,恐怕等他醒了,也要对医学失望了吧。
医学其实没他想的那般光环加身,光芒万丈。
她的眼中闪着泪光:“医者治病救人是天职没错,但我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颜姮此刻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了,眼看人就要朝着一旁歪过去,季枫急忙托住了她。
心里一直以来顶着的那口气一泄,颜姮再无半分气力了。
“带我回家。”
颜姮靠在季枫的胸膛,任由他稳稳的抱起自己。
她紧紧攥着季枫的胳膊:“季枫,如果江知禾出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如果不是我把他带进云川,他也不会……”
她在害怕,在自责。
季枫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紧了紧环抱颜姮的手臂:“苏苏,这不怪你。”
“他虽学艺不精,但也是医者,即便不遇到你,他也会进入云川。”
“你不能因为他的因果与你有了些许连接,就一口气将所有的因果都背负在自己身上。”
“若苏苏一定要背负一个人的因果,那就背上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