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族子梁阿革、梁阿移等人皆掌握兵权,他的地位就稳固如山。
但是几年前梁乙逋率军掠河东麟府褚州,结果中了宋军埋伏,折了梁阿革这员大将,这次又轮到梁阿移,而梁太后对于梁氏族内的影响力不下于他,而且由于掌握着夏主干顺和兴庆府的兵权,对于外朝的影响力犹在他之上。
所以现在,又是梁太后重新占据上风了。
仁多楚清心里明白,不管现在谁占上风,都还没到最后摊牌的时候,所以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而且最后摊牌一定是靠武力说话,但是双方现在都还没有到那地步,大安七年的那次险些亡国的战争,至今让西夏朝野刻骨铭心。
所以双方在不确定自己筹码是否输光之前,谁都不会冒险挑起内战,让东朝渔翁得利。
就目前来看,双方还都有筹码,梁乙逋在朝中族中还有不少死党,仍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梁太后也没有占据稳赢的局面,眼前还没到真正图穷匕首见的关头。
但是仁多楚清心中自有雪亮,不管是谁赢,仁多族肯定难以置身事外,仁多保忠有军队作后盾,不管结果如何可能都不会有事,但是自己却不同。
到时候若是有人打算拿仁多族开刀的话,自己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队伍来到承天寺大门前,早有方丈迎出。
承天寺之内香火鼎盛之极,进进出出的香客络绎不绝,若是普通寺院,有一国御使中丞这样的大官前来布施礼佛,早有官兵清场,只是这承天寺不比寻常,经常来这里的权贵极多,便是国相来了也要遵守寺内高僧们的规矩,而这寺内又不拒百姓布施,故无人敢于造次。
仁多楚清本就无甚实权,便随着方丈进入了大雄宝殿。
殿内香客极多,仁多楚清不动声色,只是暗中以眼光一扫,只见一个正在跪地磕头念念有词的年轻香客正从蒲团上站起来。
这香客长相颇为俊逸英挺,身形高挺,一身汉人商贾的打扮,转身看见身后有官兵,忙不迭向仁多楚清行礼唯唯退在一旁,之后便退出了大殿。
佛家虽云众生平等,承天寺虽然不拒百姓,但是普通西夏百姓见到贵人哪敢造次,这种情景在承天寺内每日都在发生,根本不足为奇。
仁多楚清不紧不慢的取了香火,走到刚才那年轻香客跪着的蒲团前,给佛像上了香,然后便轻轻的跪在佛祖面前,衣袍完全将那蒲团遮了个严实……
离开承天寺,唐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走出很远,确定身后无人跟踪,才踱步进了崇宁坊。
兴庆府原本在唐代便已存在,不过那时候名叫怀远县,属灵州所辖,宋初时降格为镇。
后夏主李德明看中了怀远城北控河朔,南引庆凉,据诸路上游,扼西陲要害的优越地理位置,派遣大臣贺承珍督率役夫,北渡黄河在怀远旧城基础上建新城,营造城阙宫殿及宗社籍田,定都于此,名为兴州。
李元昊即位后又大规模的扩建了几次,改兴州为兴庆府,至此兴庆府王霸之气渐成,成为黄土高原上首屈一指的名城,有塞上江南之美称。
当然以党项人的工匠水平,兴庆府城内的街道布局仍是照搬唐代的风格,无法如宋朝那样创新,汴京城内那长达几十里的马行街根本就是西夏无法想象的。
兴庆府城内有一片片的坊市构成,除了权贵们的家宅、王家宫室园林、寺院外,多数坊市内都是低矮土板房和土屋,看起来贫富泾渭分明。
崇宁坊内也有权贵居住,朱墙绿瓦,门戟森严,和周围的简陋房舍形成鲜明对比。
此地乃是梁氏的产业,是当今国相梁乙逋的府邸之一。
当年此府乃是惠宗宠臣李清的府邸,后来大安七年梁氏政变幽禁夏主秉常,血洗了李清满门良贱,这座府邸便成了梁乙逋的产业。
后梁乙埋死,梁乙逋继任国相,虽然搬到了相府居住,但是这座府宅依旧属于梁乙逋所有。
唐云坐在对面的酒馆内,要了些酒菜,一边饮酒,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对面的朱门华府,以及大门口那盛气凌人的家奴仆丁,眼角的肌肉突然不自觉的跳了一下,额角青筋贲起,但是接着便收摄目光,平心静气低头吃酒。
倒光了酒壶中的最后一滴酒,唐云不甘心的又揭开壶盖摇了摇看了看,最后放下,盖好盖子吩咐会钞。
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过来收拾碗筷,拿着空酒壶的时候眼角偷偷的扫了一眼唐云的手,便确定酒壶内已经多了些东西,接着手上也有些十分隐蔽的小动作,然后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恢复常态,唐云见状便又说要包上五斤熟牛肉,再打一壶酒回去,店小二高声答应,接着收了宋钱三十三文,便下去了。
待回到家中后,唐云掩好门户,将包好的牛肉打开,却见牛肉中有金叶子一叠,取出擦干收藏好,然后喝酒吃肉。
若是换了旁人,每天过着这种有如走钢丝般的生活,稍一错步便粉身碎骨,早就不堪重压精神失常。
但是唐云不然,每次想到自己真正的目的,想到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国仇家恨,就有股强烈的斗志支撑着他的信念,而且越是危险,越让他感觉到兴奋刺激,而心理上反而越沉着冷静。
也许自己天生就是适合过这种在刀锋上跳舞的生活,天生就不知什么是害怕,现在不但吃得下睡的香,还有心情考虑眼前的局势。
梁乙逋和梁太后的较量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梁乙逋暗中打着御围内六班直的主意,显然是有武装政变的企图,因有元丰西征的前车之鉴,为防宋军趁虚而入,所以动乱的规模不会向大安七年那样波及全国,最大应该不会超出兴庆府的范围内,但是兴庆府的兵力全在梁太后的掌握之中,梁乙逋若真是有这等的念头,那机会便只有一次,失败了就万劫不复。
他究竟有什么筹码,凭他自己的家丁私兵去强攻王宫吗?
那不过是鸡蛋碰石头。
还是想学唐太宗来次玄武门之事?
怎么看都是他在兴庆府的力量占下风。
梁乙逋虽然为人粗鄙,但是绝不是笨蛋。当年经历过幽禁惠宗的血腥政变,他应该非常清楚什么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在这个时候,他决不会浪费时间去做无用之事。
难道是那神秘的纲运时间表?宋军的那批纲运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