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开口劝劝,又不知道怎么劝,缓缓端起茶水抿了口。
何去何从,是个大问题。
此刻,二人没注意的地方,一道落在屋顶青瓦上的目光,正试图从缝隙向里窥。
房顶上的德七:“。”
听完沈长宁的理由,德七觉得自己当场裂成了两半,深冬的风一吹,又化成渣子散开了。
德七好半晌,才找到自己因为震惊而丢失的脑子。
……我靠!
我靠我靠我靠!
除了这两个不断重复的大字,德七现在的脑子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到。
段劭出身颇有说道,争议不少,但能确定的,是他是个孤儿,至于父母——
坟头草当前应该都有一人高了。
他本是罪臣之子,举族上下若非被杀,就是千里流徙,他因着年纪太小,当时不足六岁,两个刑罚里面,不管是哪个,都有些重,又因为容貌过于漂亮,小小年纪就能瞧出长大后的模样,起码再歪也是个俊秀的,干脆用来讨好上面,送到宫中,准备做个小太监。
这张皮囊,为段劭惹了太多麻烦,但也救了他。
宫中能伺候贵人的太监,多在十岁前就入宫,留着时间好生教养。
那年,不知怎的,卢辛闲来无事,竟亲自来挑。
卢辛打小就伺候当今陛下,又有从龙救驾之功,权势彪炳,那是他头次出宫,各处都笑脸迎着,小心捧着,将自己麾下已然净身的小太监向前推,卢辛没说什么,点了两个,但谁都瞧得出他的兴致缺缺。众人见状,忙又将没净身的拉来。
卢辛一眼瞧中段劭。
实在不能怪他偏心,段劭那张脸,在众多孩子里一瞧,就如鹤立鸡群,想不注意到都难。
段劭并非公公,但杀名太盛,虽入诏狱刚三年,手下过的官员已不知凡己,基本还都是文官,间或夹杂着几个御史,不管居于何种朝代,嘴最贱的那群人,谣言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
他当时正跟在段劭身旁,听闻消息,忙遣人去查,发现是何人传出的后,欲将人带来,但行动前,还是依着规矩问过段劭的意思。
正常来讲,北镇抚司的镇抚使都是由只居于锦衣卫指挥使下的从三品指挥同知兼任,指挥通知一般来讲,都是两位,锦衣卫现在却只有一个,空着的那个位置,将要留给谁,众人心中都有数。
段劭当时刚上任不到一年,还需立威,德七本以为这事板上钉钉,定要将人抓进来好生恐吓一番,让其此生绝了和锦衣卫作对的念头。
他添油加醋地说,尤其夸大了番众人听后的结果,什么视段劭如洪水猛兽,对他避而不及,尤其警告家中夫人和姑娘,不准和段劭有牵扯。
当时正被婚事困扰的段劭:“……?”
天降甘露?
被阻拦的德七:“……”
阻拦后,还让他混入人群中,接着夸大其词宣传的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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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七深夜方回来,先去了趟通寮,准备入睡,临闭眼前,耳畔浮现起方才在沈家听到的话。
德七:“……”这觉,大概是没法睡了。
他掀起被子,几步走出房门。
还未到子时,他们的镇抚使,还未睡。
马上到年节,各处都放长假,北镇抚司亦然,他们为了过个好年,各处的灯烛都彻夜不熄,为积压的案子写批复与奏折。
段劭都是过了子时才得歇息。
诏狱布局仿照府衙,除照壁后的监牢,后有大堂、二堂、三堂。
大堂乃治事之堂,二堂是内里官员办公、休息与商议之处。